(photo© 雨亭，谢绝转载）
《没有茶可以蹭的国度》
—— 雨亭
在这个没有茶可以蹭的国度已经生活了用十个指头数不清的年头。这个国度90%以上的人喝蒸菁绿茶，所以我的学茶之路(如果还称的上的话)便是从蒸菁绿茶开始。
那时积极的参加一些讲座和茶会，印象很深的是参加一次茶商兼蒸菁绿茶普及人T氏的品茶会。品尝会上提供了很多T氏直接从做茶人那里买来的蒸菁绿茶，与我一起同去的女友看上了一种叫做古代天龙茶的作品，问是不是可以“来一点尝尝”，只见T氏回身一转拿出已经准备好的10g小包装，对女友说， xx钱。因为这次品尝会是租用的会议馆，不是以买卖为目的，本以为可以获得赠品的女友大为吃惊，声称以后再也不买T氏的书与茶了。
女友是从小生长在这个没有茶可以蹭的国度的人。白天上班，周末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喝茶。安徽，杭州，武夷山，去的茶叶产地要比我这个北京出生的人多。
去年去北京，说是没怎么观光，一直在马连道蹭茶，蹭的比我耐心。我说她是那种从骨子里喜爱中国茶的人，她说自己抑或前世是中国人，所以恍惚之间总是在自己的国度里忘了没有茶可以蹭的习惯，总是不满自己的同胞们抠门。
我倒是比较理解这里的茶人们的观点，与其说是抠门，倒不如说茶人们理念是好茶是要花钱买的。
话题可能扯的远了一点，我每个月去一次的美容店，因为习惯了，总是请同一个人M氏来剪。M氏大学毕业后做理发师(这里有一个更时尚的名字叫stylist)已经有6、7年了，是个很敬业的小伙子。
每次去我谈茶，他谈车。我问，最近喝什么茶?“乌龙茶”他说，“昨天刚买了一箱乌龙茶放在家里。”一箱？可不是茶叶，是指那种2000ml装的塑料瓶乌龙，一箱是６瓶。我又问，“你不喝点热茶吗？”“呵呵”他说，“我连烧水的壶都没有。”
像Ｍ氏这样的单身青年绝不是少数，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，就从父母的家里搬了出来，一个人租房生活，大概对生活必需品的要求也是降低的最低限度，不要说花时间找个地方蹭点茶，就是买茶这个字，也大多意味着买塑料拼装的茶。Ｍ氏与我那个喜欢蹭茶的女友，正好代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。
像女友这样品茶，学茶的人正在逐渐增加。在这里虽然没有“蹭茶文化”，倒是和我们一样有赠茶的风气。赠茶的金额大都在3000日元－5000日元左右，与其平均工资相比，并不是一个大数目，但大多数的礼品茶都是在这个档次。因为这个档次，既让赠的人不感到有过多的经济负担，又让被赠的人不觉得有过多的心理上的内疚。
在这个国度，赠――是要掏自己的腰包的。记得在北京朋友家中看到朋友被赠的茶叶，一听市场价让我头脑发晕，暗想搞不好这“赠”比“蹭”的学问还大。
要想将蹭茶翻译成这个国度的语言，恐怕只有“白喝”这样的直译，很有点负面的印象，在我看来是无法概括我们“蹭茶”这两个字中幽默和丰富的内涵。
这个国度有一个类似的字叫做“试饮”，翻译成我们的语言便是大白话“先尝后买”。这里一般超市的茶叶都没有“试饮”，因为超市的茶叶比较便宜，买一包回去，不喜欢，以后不再买就是了。
一些销售高档茶的大百货店和专门店倒是提供“试饮”，但也是只固定一两种茶，而且你得站着喝，没有凳子让你坐，更不会像马连道那样的地方可以一坐半天边尝边聊。时间就是金钱，买和卖的人都不愿意为这个行为花过多的时间。有不明白的要问吗？看包装吧，你想问的问题包装上都有，哪里产的？产地都写到那个村了；什么口感？丁香花型，玫瑰花型，都给你标的一清二楚。回到家里要是还有问题怎么办？没关系，我们有顾客咨询电话，您可以随时打。三言两语，搞得你好像不再需要为“试饮”花什么时间。
这几年这个没有蹭茶的国度开始有了中国茶热。中国茶因其品种多，地方性强以及回甘好，耐喝等特点，让这里的专业人士开始寻找一条区别于蒸菁绿茶和红茶的销售方式。
“忘掉紧张的工作，给你自己一点喝茶的时间吧．．．欢迎您到我们店里来尝一杯回味无穷的铁观音”，在这些店里，虽然仍然是蹭不到茶，但你可以坐下来尝上一杯，边尝边感受店主人那股爱茶的热情，这种热情，不是那种因喜爱某种事物而产生的偏执，而是一种对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的崇敬之心。
所以一些好的中国茶店，吸引顾客的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好茶，还因为店主的个人魅力。“．．．我第一次在安溪喝铁观音的时候，后背的脊梁直冒冷汗，这个世界还有这样让人感到回味无穷的茶吗？”一个店主在他的“走访安溪铁观音”的网站日记上这样写到，遇到这样的店主，在他那里蹭得到茶蹭不到茶又有何妨？
元旦回国时去女友家聊天，女友泡了一包刚从井冈山买来的袋茶。我问：怎么喝起井冈山茶来了？女友说刚从那里回来．我又问，既然是产地，为什么不买点儿茶叶回来，女友回答的干脆，“每天工作忙的要死，没有时间泡茶”。这让我想起文章开头那个对自己同胞的抠门大为不满的另一女友，看来她们两个应该换一下位置。
说到头来，生活在什么国度并不重要，给自己的生活中一点喝茶的天地，一点寻好茶的时间，一点蹭茶式的顽皮与愉快，倒是件挺有意义的事情。
《雨亭茶话选登》第2期——《父亲与高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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